青年影人推荐计划|映后实录:走进张大磊的电影世界(二)

麻花影视Aaron影视资讯人气:296时间:2024-07-25 01:02:52

文字整理 | 娄白杨

文字校对 | 贾军影、杨鸽

以下为映后实录第二部分:

附第一部分链接:青年影人推荐计划 | 映后实录:走进张大磊的电影世界(一)

影像根基:时代记忆与个人经验

张大磊:我一直记着,我小时候在院儿里的标放厅室看过《青春祭》,反复地看,所以我对这个歌有印象。我当时一定要用这个音乐,去征得索拉老师的同意,我当时也没钱。在我的记忆里面,小时候就没完没了地放那些片子,印象非常深,所以我才会一定要保住片尾这首歌。

沙丹:《青春祭》,就是讲父辈这帮人逝去的记忆。演父亲的那位演员,他在电影里面看夏钢导演的《遭遇激情》,冯小刚和郑晓龙写的剧本,吕丽萍和袁苑演的,这个电影里面其实就是一个关于生离死别的故事。一个男人在那样的一瞬间,看到激动、流泪,你当年在大院里的电影院里面会看到类似这样的情景吗?

《遭遇激情》海报

张大磊:其实那个是属于我的经历,小时候电影院就放了《遭遇激情》,后来上了中学还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又看着特别感动。

沙丹:拍第二部电影《下午过去了一半》时,找到了我们都非常喜爱的李雪健老师出演姥爷这个角色,当时是怎么找到雪健老师的?

《下午过去了一半》中的“姥爷”

张大磊:雪健老师其实是到后来才邀请的,因为之前整个的准备过程都还是《八月》里的那个姥爷,那是我真的四姥爷。

沙丹:那个是真实的?

张大磊:对,四姥爷。但是回去之后呢,老人家里有事儿,实在参加不了,非常非常紧急,当时那个情况,你找素人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就只能是在专业演员这个范围内去找一个觉得合适的。那其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雪健老师,我觉得非他莫属。因为我自己一直想和他合作,包括毕业回来写的第一个剧本里面那个父亲,其实最开始想找雪健老师来,但是他现在演不了父亲嘛,他演老人是非常合适。所以当时就想邀请,正好高一天(《下午过去了一半》的制片人)就有渠道,而且他们之前也打过交道,认识,然后就发出了邀请。

当时就是想着试一试吧,不行再说呗,也是两手准备。我在呼和浩特也在找,在老年大学、公园、街边儿也在跟老头儿套近乎。没想到雪健老师接受了,包括雪健老师的爱人,两个人都特别支持,所以就很顺利。开拍前三天,雪健老师到了呼和浩特,很快我们之间就感觉建立了一种默契,关于剧本,关于剧本里的生活,大家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而且很相似。

张大磊正在拍摄《下午过去了一半》

沙丹:《下午过去了一半》里有一处让人有点感怀的地方,“见到你们是多么不容易啊”,姥爷说,“明年这个杏儿再长大或者掉下来的时候,那会儿希望你们再来”,但实际上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每人都若有心事地干着自己的事,就这么就过去了。电影最后有一个小杏真地砸下来的时候,好像有了一点点禅意,我自己是这么感觉的,似乎预示了一个句点。为什么会这么去设计啊?

张大磊:这个细节我承认是致敬伊日·门泽尔的《雪花莲节》。这个也就得说到梦或者记忆。我一直心里面会有这么一个场景,就是有一颗杏或者一个什么水果掉下来砸到了一个充满心事的人,想不起来在哪看过,后来实在想不起来,我就认为这是我自己的想法。直到前年我又翻回头看《十分钟年华老去》,想起来了是伊日·门泽尔过去的影片中有这么一段儿,苹果砸到头上,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以至于我已经把这个事情变成了自己的。

所以在《下午过去了一半》里面,我觉得是要发生这样的一幕,就好像是植物啊、树啊、杏儿啊,都是活的一样。老人在想什么,老人此刻的心情,好像杏儿也知道,杏儿也在这个时间里面。包括声音,我们大家应该能感到那个空间里有很多的声音,包括水的波纹,这些好像都是活的,都在经历这段时间。这个《下午过去了一半》跟它们都是有关系的,所以就拿了。

《雪花莲节》海报

沙丹:那很厉害啊。我们东方美学中经常会说诗经里的“赋比兴”,这个“兴”是最重要的,就是“托物言志”。通过一个“物”,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的事儿告诉大家,这个事就很神奇地出现了。电影中就会有这样的“魔幻时刻”——我个人会这样去读解。

然后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黄桃罐头之夜》,这部就和前面的电影非常不一样,颜色说实话也都很怪,梦里面还专门出现了咱们《西游记》孙悟空的动作。为什么要使用这样一种跟前边的电影风格等各个角度来说都完全不一样的方式?

张大磊:就同样说到记忆和梦嘛,《八月》还有据可寻,《黄桃罐头之夜》干脆无据可寻,它纯粹是一种感受。我当时是17年拍的,然后突然有一天想到了在08年经历的一件事情。当时想拍自己的电影,却是没有机会,很艰难,生活在那时候实际上已经停滞了。

我和我的朋友,就是片中的这个朋友,我们俩真是有过这么一天。那天晚上,心里装了很多事儿,也说不清,就是愁,特别地难过,心里讲不清楚。他也一样,我俩就约了一家小饭馆喝了闷酒,后来喝大了,喝大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记不得了。第二天醒来之后我隐约记得,好像有点信息,反正我记得结果就是这事儿过去了。我想明白,想开了。

沙丹:发现有时候你经常能喝酒喝大,然后就继续,好像有点什么事儿似有似无。你经常会用这种方法来进行创作吗?(全场笑)

主持人 沙丹

张大磊:我那天喝酒也不是为了写这剧本,是为了解决生活问题,但是就很美妙啊,后来回想是这样。那莫莫也是真有其人,但不是这个剧中的老哥,这个演莫莫的老哥比我大十多岁呢。

沙丹:那这两个人为什么说话是这样,“我要走了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像是我们平时说话的情形?

张大磊:对,这就是后来我酒醒了之后,我去回想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沙丹:是你让他这么说话的,对吗?人家平时肯定不这么说话啊。

张大磊:对,正常的人正常的时候不这样。就是说我真实经历的那天晚上,酒醒了,我回想头一天我说话也这样,莫莫说话也这样。但是就老感觉眼前有一个彩球在转,那天晚上。

沙丹:闪亮的灯球。

张大磊:对啊,但你这个东西咱不去研究它到底怎么着,经历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心情有些打开了,有些问题打开了,就像这个片尾曲一样,片尾曲的歌名叫《无词歌》,不需要有什么解释和再去思考的东西。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我想把那一天,那一夜,包括靠我自己想象出来那天的经历写成一个剧本,也特别像我自己的那段时间。

当时是2017年吧,《八月》拍完之后有更多的回忆或者是梦涌上来,它都不是说是这个内蒙不内蒙或者是自己不自己的,真的假的我都搞不清。包括苏联,在我记忆当中,我小时候苏联离我们很近,那以前没地理的概念,我总觉得苏联就是中国的一部分,包括蒙古也是。小时候不懂,因为它的文化,它的方方面面都在我们的生活里,千奇百怪混在一起。回想起来,那个也是属于自己的一段经历,它更是色彩斑斓的。

沙丹:我最后一个问题跟《蓝色列车》有直接关系,刚才您说这个电影是在17年的时候拍摄的,后来我知道您也是花了非常大的功夫,把《蓝色列车》这个长片真的给拍出来了。去年在平遥电影节的时候,我们也看了这部影片,电影也是一个非常忧伤,但却浪漫的史诗故事。电影是说实话还是挺长的。那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蓝色列车”这个歌的意象了吗?

《蓝色列车》海报

张大磊:对。《黄桃罐头之夜》拍完之后决定要做一个长片,就是《蓝色列车》。这首歌是一直都有。这歌又在讲到关于梦、 关于记忆的不确定的这方面。歌小时候很早就听过,是苏联动画片里的一首歌,小时候听过,后来就忘了,结果去俄罗斯上学突然又想起来。

跟同学翻这些事儿,他们说你的经历我也有,就是他们的家长也带他们出去买过动画片的磁带或者录像带,每个孩子都看,就是假期像《西游记》似的来回不停播放的一部动画片。然后我突然就感觉这首歌像绳子一样把俄罗斯的生活和我儿时的生活,和中间那些搞不清的生活联系连在一起,串起来了。而且后来又明白了他唱的是什么意思,是充满了那种浪漫主义或者是充满了希望的内容,就是大家都要在一起朝着天边最美好的地方前进。

《蓝色的列车》,前苏联动画片《礼帽老夫人》插曲

沙丹:我觉得咱们可以把《蓝色列车》跟《黄桃罐头之夜》,看作是在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个故事,比如说咱们最近也在看考里斯马基的电影,他电影中其实那些故事不一定是真的发生在赫尔辛基,不管它发生在什么地方,其实都是共通性的,一些人物的一些情感。所以我是觉得从《黄桃罐头之夜》也好,未来大家也可以看到的《蓝色列车》也好,他所创造的所谓“库村”的那个位置,实际上是连接了非常多的他自己实实虚虚的一些记忆。但当中的一些感情我认为都跟《八月》一样,都非常真挚。

《星星在等我们》,电影《蓝色列车》主题曲

张大磊:没错,感情是真挚的。

灵感来源与创作计划

观众A:导演你好,我也是内蒙古人。看到您关于内蒙古的一些独特的表达,还有关于我们家乡的景观呈现在大银幕上,我非常激动。但是就您刚刚说的关于记忆,还有关于您的资料库和素材库,我想问您,您这个素材库它是一直源源不断、丰沛充盈的吗?

您会不会有一种焦虑就是,我不断地从素材库中去提取我的信息,但是我的创作也会迅速地抽干我。当我在一个作品中追求一种极致的时候,它同时也掏空了我,然后同时这种焦虑就会延续到以后的创作当中。因为我觉得这个素材库它会不会像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张大磊:我明白你的问题。

沙丹:他特别替你感到忧心啊。(全场笑)

张大磊:这个问题也是我之前一直在担忧的。应该说是拍《八月》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有多少经历能够让我这么挥霍?但我后来觉得并不是这样的,这个记忆库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它可能只是一个基础。但我们人都是有思维的,我觉得思维它是发散性的,它会相互引发,你从一点可能会引发到另一点,我觉得这个是源源不断的。甚至于上个月有些经历可能现在都已经进了素材库。

怎么讲呢?我觉得思维方式,或者说是审美方面的东西是不变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可能成为素材库。我在《八月》的时候很担忧啊,说是下一部怎么办呢?之前写过一个剧本叫《法兹》,也是从自己生活来的,但后来拍完了《黄桃罐头之夜》,又拍完了《下午过去了一半》,又拍完了《蓝色列车》,我觉得这担忧慢慢地还有,但没那么重了。因为离我真实生活已经越来越远了,但我同样感到亲切。就是虚实之间嘛,虚的东西现在已经起来了,但是还有实在支撑着,我觉得不会干不下去,这个应该是还好的。

《法兹》海报

沙丹:人的生命在不断地延续,故事也在不断地延续。

张大磊:不断在启发(我自己)。

观众B:大磊导演您好。我看了您的《八月》和《下午过去了一半》,注意到这两部电影都是以小雷作为主角。在我看来,它可能是展现了这个主角的不同时期的一些经历,然后这些经历还有您大量的个人经历,这个让我联想到了安托万五部曲,就是特吕弗从《四百击》一直拍到《爱情狂奔》的五部曲。所以我想问一下,您当时在创作这一系列影片的时候,有没有受到特吕弗的影响呢?您是否还会像特吕弗一样,接着再拍小雷故事的续集呢?

弗朗索瓦·特吕弗

张大磊:我受他的影响特别大。最开始是电影的影响,美学影响,就是《四百击》什么的。但到后来不是美学影响了,是他的这个概念,包括蔡明亮导演,他这个概念会影响我。后来我觉得可能真是这么回事儿,就是电影不仅于此,电影中的人也不仅我们看到的这些,电影中都会有留白。我觉得他们作为一个生命、一个个体或者以电影中的那个空间和时间来讲,那留白就多了,它会一直延续,源源不断地给我提供素材,我肯定是会拍下去的。

但是我觉得并不是续集的概念,我并不会让它就是简单的事儿接事儿,不会是这样的。我觉得还是从生活或者是空间和人的角度去看,他们接下来会变成什么?你看《黄桃罐头之夜》里面那个《八月》的父亲已经成了一个乐手,《蓝色列车》里他也是一个乐手,他是一个忧伤的中年人,一个不受待见的中年人。所以我觉得他们都是相通的。包括《八月》的空间和《蓝色列车》的空间,我相信它们肯定最终也会相连在一起。

导演 张大磊

沙丹:刚才这位观众问得特别好,我都想到你的新浪微博的名字,叫“特磊弗”,可见新浪潮这一代的这些大师,对于现在的中国电影人实际上影响都非常非常大的,我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拍出来是他自己个人的一种风格。

观众C:大磊导演您好,我看了你的三部片子,觉得你的这些影片都是用很平淡的叙事,让人感觉非常有力量,然后也是一种介于剧情和纪录之间,就想请问一下您是怎样形成这种个人独特风格的?

另外关于这个剧情中间有两个点我比较好奇,一个是《八月》中间,它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部黑白的片子,但是在最后小雷和妈妈看父亲发过来的录像带时,却成了一段彩色的片子。想问一下这一段使用彩色的原因,有没有什么意味?另一个是在《黄桃罐头之夜》中,有一段就是在船上的梦,然后有一个蔷薇的意象,这个蔷薇是代表了什么?谢谢。

张大磊:先说《八月》里的录像带吧,那个就其实很简单,就是回到真实。黑白部分,我希望它是似真似假的,就是感受要大于纪实,情感要大于情节。那到最后的那一笔,回到片场,面对这个现实生活,因为他父亲也面对的是现实生活,我们其实面对的都是现实生活,就是让它正常起来。不是梦的那个就是真的。

然后《黄桃罐头之夜》里小雷的小蔷薇其实也是因为就像您说的一样,小蔷薇它这个意象就很哀婉,这个诗的内容让人听起来感觉也很哀婉、很脆弱、易逝,也容易受到伤害。但它很美,是那样的一种美。这纯粹真的就是感受上的东西,它并不是说一定要和诗的本身也是蔷薇或者怎么着有什么关系,它其实就是一个气氛和基调,我只是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烘托。

然后关于风格的形成,这个就逃不开观片经验,都一样,就是电影、别人的电影,或者是书包括音乐,什么都会影响自己的创作。那可能开始看的时候是作为营养吸收了,那到后来当我自己真的去创作的时候,就是不假思索、不用特别功利地去判断,比如手法、风格或者如何去完成的时候,这个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我觉得是无需去回避的。

这是一个话题,经常有人谈到说你这片子像侯孝贤、像小津,其实我也不愿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很影响我观看的方式,我特别愿意用这样的一个角度去说,就是观看的方式,我的眼睛希望看到什么,我的耳朵希望听到什么,那可能他们的视听(语言)对于我来说恰恰是最合适的。

那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必要一定去创作一种新的电影语言。那可能这个也是新的语言,因为是用那样的视听和观看方式在讲我自己的故事,那这就是我的语言。所以这个就是一个习惯吧。我相信就是直觉,很直观。我理解的拍电影就是我想要看到什么样,我希望我站到哪儿看,对不对?我希望你听到什么,那就把它实现,其实就是我认为的方法。

左:侯孝贤 ;右:小津安二郎

沙丹:最后我也代大家问一下,您最近在忙着一些事儿,一个是关于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正在去做自己的剧,可以给我们最后介绍一下您最近的工作和计划吗?二是我听说您下一部关于库村的剧本已经写出来了,当中好像又跟小雷有联系,但是那个小雷跟《八月》里的小雷可能不是一个小雷。那关于您最新的电影和剧本创作,最后再给我们介绍一下好不好?

张大磊:《平原上的摩西》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知道嘛,目前就是把它拍成一个迷你剧,我们也是在按照拍电影的方式去创作它。现在在剧本阶段,一点一点地让它实现,接近我想要的。然后库村的剧本其实早就完成了,还是里面那些人,现在完成的是他们到库村之前的(故事)。

沙丹:等于又写了他们的一个前史,这样一个故事,是吧?

张大磊:它更类型化一些,就像一个历险记。

沙丹:当我们连着去看电影时,会看到作品之间丝丝入扣、让人觉得似真似幻的地方,真的是很有魅力。我们期待大磊导演未来有更多作品和观众朋友们见面,也希望以后您能够经常到电影资料馆和大家一起交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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