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为某档国产综艺，演员赵文卓成为热搜的常客。
一个平平无奇的点赞，让他意外成为网友们交口称赞的“便衣”。
这让我想到，就在一年前，他还因为“大威天龙”梗成为二次元的素材红人。
网络梗玩来玩去就那么几下，但“大威天龙”的出处——电影《青蛇》，倒是值得好好聊聊。
在我看来，它至今都是导演徐克最好的电影。
1993年上映时，《青蛇》的票房只有949.7万港元，对比那年票房冠军《唐伯虎点秋香》的4017万成绩，它堪称扑街中的扑街。
尽管影片由张曼玉、王祖贤领衔，却连金像奖表演类的提名都没得到。
还有一部分粉丝至今都在感叹，如果当时张国荣没有因为“许仙太衰了”而推掉剧本，结局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景象？
按照当年的标准，《青蛇》是一部过于超前的非主流电影。
在喜剧、功夫片当道的时期拍这么一部古装奇幻，简直就是“跟钱有仇”。
但《青蛇》绝对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佳作。
如今已经完全找不到一部港片，能同时拥有导演徐克、主演张曼玉 王祖贤、造型张叔平、音乐原声黄霑这样的顶级阵容。
28年过去，你依旧可以相信徐克的审美。
很多人第一次看这部港片时还未成年，印象最深的估计就是“扭啊扭”。
但我敢打赌，成年后再刷这部电影，你一定会发现一个与童年印象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青蛇》称得上是“让你彻底告别童年的经典”——
也许你记得，这是一部新编民间传说的电影。但估计早忘了，电影里青蛇曾经多次勾引许仙。
有着500年交情的青、白二蛇，为了这么一个“老实人”一度反目成仇。
也许你记得，电影里多次出现和尚与妖斗法，“大威天龙”甚至念得比法海还熟练。
但如果你看的不是删减版，那么法海和青蛇最激烈的一次斗法，导演就安排了一系列或直接、或隐晦的情欲镜头。
只有看过完整版的成年人才能彻底理解，为什么这场斗法青蛇赢了，而法海恼羞成怒。
也许你还记得，电影结尾青蛇愤怒又绝望，一下捅死了许仙。
但你可能无法一下说清楚，她为什么会捅死这个“老实人”，许仙又是哪里“出卖”了她们。
这些让人熟悉又陌生的情节，正是《青蛇》在影迷心中长盛不衰的关键。
《青蛇》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作者把民间传说的主角变成了青蛇，通过她的视角讲述蛇妖千百年来的人间体验，以此反思传统女性的悲剧命运。
这使得故事的主题，从耳熟能详的歌颂爱情，变成了揭露人性的丑恶、自私与贪婪。
小说里的许仙，是个内心阴暗的渣男，不仅脚踏两条蛇，还曾打算卷走白蛇的银子与青蛇私奔。这种阴险狡猾连修行千百年的蛇妖，都无法看穿。
白蛇诞下儿子后，他又将法海引来收妖。自己则抱头鼠窜，让白蛇心灰意冷。
小说里许仙的这些身为凡人的缺陷，基本都被还原在了电影中，他对美色的贪欲几乎毫不掩饰。
但徐克在改编文本时，也进行了一系列二次创作，从青、白二蛇和法海的“非人”角度，去颠覆人与妖的故事。
最明显的改动，就是把小说里白蛇的心灰意冷，改为对爱情悲剧性的至死不渝。
小说里，白蛇看透了许仙的薄情，万念俱灰地任由法海收妖，并给青蛇留下一句话——“小青，我白来世上一趟，一事无成。半生误我是痴情，你永远不要重蹈覆辙。切记！”
而在电影里，白蛇的命运更加悲情。
她化成人形只为“得道成人”，做万物之灵，并且认为自己与人的最后一段距离，就差一个“情”字。
她以为万物之灵都是从一而终的，却没想到众多凡人都把命看得比情重，许仙也不例外。
许仙哭诉只要法海能放过青、白的性命，就心甘情愿地抛弃红尘、剃度出家。
这个决定看似善良果敢，却恰恰是对白蛇最无情的背叛。
蛇妖修行千年追寻的“情”，本应该至死不渝，可到了凡人这里，竟然可以被随意舍弃。
白蛇其实早就明白了这点，但此时的她已怀有身孕，根本无法决定“值不值得”。
最终为了挽救许仙的孩子，葬身在雷峰塔下。
正因如此，青蛇才会怒不可遏地把许仙捅死——“你应该跟姐姐在一起。”
青蛇最终学会了流泪，学会了情为何物，却也对世人彻底失望。
妖比人重情，是电影《青蛇》给观众带来的第一层震撼。
而片中法海这个人物，则是导演对小说最成功的延伸。
他是修了二十多年就得道的高僧，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比凡人要高级，看不起人世间的贪婪与争斗。
同时，法海也恪守“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的规则，并充当维护规则的审判者。
故事开场，他不顾蜘蛛精的解释与哀求将其收服——“妖就是妖”。
这种凌驾于人与妖之上的自以为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法海会被颠覆。
后来，因为无意间看到村妇的胴体，法海起了色心，不禁在竹林多逗留了几秒。
他大喊“我天生慧根，道行高深”，但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些前来骚扰他的长尾巴无毛妖怪，就来自他自己的色心。
构图加对白，懂的都懂
导演从开头就埋下伏笔，这个法海不过是个“有色不戒、颠倒鬼神”的和尚而已，他甚至无法摆脱人类最本能的欲望，并不比人与妖高明到哪去。
法海与青蛇斗法落败后，转而拿懦弱的许仙开刀，口口声声要带对方去“极乐世界”，本质上就是故意设下收妖陷阱。
白蛇来金山寺要人，法海便立刻露出神机妙算般的诡异笑容。
这种城府，任蛇妖再修炼一千年也达不到，人心再险恶百倍也敌不过。
法海这种满口“秩序”的虚伪嘴脸撑满了影片全场，直到白蛇产子，他坚守的人妖有序才彻底被颠覆——原来妖真的可以修行成人。
水漫金山寺的高潮戏，是《青蛇》里最值得细品的段落。
比如，水漫金山寺之前，法海张嘴闭嘴以“蛇精”称呼青、白二蛇。
然而亲眼见证了白蛇产子，并发现自己为了收妖而搞得涂炭生灵，才明白人与妖并不存在明确的界限。
这里他终于改口，叫了两人的姓名。
再比如，白蛇产子后依旧担心许仙的安危，催促青蛇前去救人。
此时的她俨然得道成人，但说出的话却让青蛇倍感心寒——
你老是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有没有想过我们姐妹俩的五百年相处都是情？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人”看？
这一连串的质问，青蛇其实心里有了答案，她用五百年的道行就悟出了人性，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却也真正明白了“人间不值得”。
李碧华的小说摒弃了民间故事里歌颂爱情的主题，而是借青蛇这个主角，道破人性丑恶与女性的悲剧。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青蛇和白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
而徐克的电影，则对于神人鬼妖四界进行了颠覆性思考，一直持续到影片最后一场戏——所谓的审判者法海，终究没有脱离人的本性，逃离那片色心大起的竹林。
和尚、人、蛇妖，哪里来的区别呢？
